霍华德·加德纳( Howard Gardner)，世界著名发展心理学家、教育学家，被誉为“教育领域的哥白尼”、“推动美国教育改革的首席科学家”。 他是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教授，曾担任哈佛大学“零点项目”负责人，长期从事智能理论、创造能力、领导能力、艺术教育等研究。他已出版专著24部，获世界各国大学授予的27个涵盖心理学、教育学、音乐学、法学、文学的荣誉博士学位。
 

孙云晓，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首席专家·研究员、中国教育学会家庭教育专业委员会常务副理事长、首都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儿童工作智库专家。
 

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意识到，一次智力测试得出的简单数字“智商IQ”，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智能。智能的表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是随着时代发展在不断扩宽的。多元智能理论的诞生，使传统智力测试的若干局限性愈加突显，将人们从衡量智能的单一框架中解脱出来。

一名钢琴家不一定擅长数学，一名专业运动员不一定懂得物理，他们上学时的学业成绩不一定出类拔萃，但谁敢说他们没有很高的智能呢？

孙云晓：您的著作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是严谨，没有想到，您于2007年新年前夜，竟然参加了一个合唱团的公开演出！您说：“如果没有对艺术长期的兴趣和研究工作，我是绝对不可能提出多元智能理论的。”这是不是说，对音乐等艺术的深度体验，使您坚信音乐智能是智商之外的一种特殊智能？同时也不难发现，还有绘画、舞蹈、体育等多种智能，换句话说，是生活的体验引领您开启了多元智能的神秘之门，是吗？

加德纳：是的。我曾经注意到，在美国心理学的学术界，特别是在大学里，受到重视的思维种类仅仅是逻辑分析思维，大部分心理学家并未对艺术提起注意。在我学术生涯的初期，我曾试图去寻找关于艺术的研究成果，结果发现在这方面并无多少研究，于是．我和其他学者共同开始了这方面的研究。

当我开始研究正常的和天资优异的儿童、研究大脑受到损伤的成年人时，我发现人类拥有一定数量完全不同的能力，我决定将它们命名为“人类智能”( human intelligence)。这些智能是音乐、绘画、舞蹈、雕塑、诗歌以及其他艺术形式的思维基础。

孙云晓：我完全赞同“多元智能是给童年的礼物”之说。您在《多元智能新视野》一书中说，观察孩子们的时候，我们可以很容易发现他们在运用自己的几种智能。您甚至认为，博物馆比学校更适合儿童的大脑发育，也更有助于开发儿童更多的智能。为什么学校和幼儿园不如博物馆呢？是不是给孩子更多一些自由玩耍和观察体验的机会，我们就可以发现孩子的智能特点和优势呢？您建议学生、父母和教师各填一张调查表并且加以对照，以此来确定学生智能的强弱项，这是个极好的办法，可是父母难以要求教师如此做。父母可以直接观察得出恰当的结论吗？

加德纳：我在书中提到博物馆，是因为在美国，博物馆为孩子们提供了很多玩耍的机会，有助于激发创造力，这比大多数学校做得都好，所以一个人可以从动手实践中获得智慧并进一步培养它们。当然，一位好的教师或父母也可以提供这些观察的机会，只要让孩子在一个有丰富知识的环境中就可以了。

像书中所说的一样，如果来自三方的报告给出的学生智能强项和弱项都相同，那么，从中得出的结论就是非常可靠的。除非得到确认，否则我不相信任何来自单方面的报告。所以，最好是用多方面的研究来佐证，而不是只用其中一方面。并且，应该在多种环境下观察孩子，而不是只在一种环境下。

孙云晓：您在研究中得出一个结论，即大多数儿童都显示出至少存一个领域内的智能强项，也显示出至少有一个智能领域是他的弱项。您还发现，儿童在某个领域的天赋，有助于他在其他领域的表现。这些发现是否可以说明，大多数儿童都具有某些天才的潜质？

加德纳：我不认为所有孩子都有成为天才的可能，但是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长项，父母们应该挖掘他们的长项并加以鼓励和培养。学校在这一方面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但是父母和社会活动者应该更容易注意到这些智能。

孙云晓：多元智能理论是一个世界话题，不同国家都在开展多元智能的教育实践。您似乎对此并不全部认同，但印第安纳波利斯多元智能学校是您比较满意的。您认为该校在多元智能理论的实践中哪些方面是值得借鉴的？对于中国的学校实践，您有哪些建议呢？

加德纳：我不会评论特定的学校。我认为比较好地运用多元智能理论的学校，一定会包含两个方面的特点：1．个性化——尽可能了解学生的智能结构，用更适合他们的方式帮助他们学习；2．多元化——分析什么是最重要的，并在重要的事情上投入大量精力，以帮助孩子在这一方面激发更多的智慧和创新。即便某所学校可能从未听说过多元智能理论，但只要做到这两点它就是好学校。那些做不到注重个性化和多元化的学校，即便它们称自己为“多元智能学校”，它们也不是好学校。

孙云晓：我注意到韩国首尔大学教授文龙鳞先生提出的道德智能理论，其核心是明辨是非。您在解释为什么不确定道德智能时说：“智能简单地说就是一种处理信息的能力。至于一个人如何运用自己的语言智能，则取决于价值观和行为准则。”但道德行为的确离不开道德判断，而道德判断难道不是一种智能吗？

加德纳：我认为智能是以一种可以描述的方式而不是以标准化的形式来表现的，我们能否道德行事与我们的智力无关，而是我们所处文化环境的价值体系的体现，取决于我们是否认同我们所处社会的价值观，以及我们是否可以一贯以这些价值观为准则。在一个人眼中的恐怖主义者，可能是另一个人眼中的自由战士。

当然，不同的智能导致了不同的道德决定和举动。但是本质上，是否道德取决于性格和诉求，而与智能无关。说人类能够作出道德判断是真实的，而说我们人类具有基本的道德价值观念则是夸张的。